探索影視人類學共同體敘事實踐
日期:2023-08-10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中國社會科學報
從影視人類學視角構建共同體敘事,可進一步深入挖掘、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蘊含的思想觀念、人文精神、道德規范。共同體敘事與時代變遷、民眾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故此,通過影視人類學描繪民眾如何在生活中逐漸建構起與共同體的關系,實踐現場的參與觀察不可或缺。
從日常生活中提煉關系性關鍵符號
伴隨社會發展,我國影視人類學面臨新的機遇。近年來,與影像相關的“共同體敘事”研究,多從美學、影像研究領域出發,而來自影視人類學界的相關理論建構與實踐研究均呈空白狀態。因此,構建影視人類學視域中的共同體敘事的理論體系,成為完善學科體系的重要維度。在理念層面,影視人類學研究應重視以下內容。
影視人類學視野中的共同體敘事,應重視“日常性”,摒棄傳統敘事建構的“奇觀性”,這是重要基礎。也就是說,影視人類學在共同體敘事建構中的貢獻之一就在于回到日常的敘事過程。民眾對于共同體的想象多來自于大眾傳媒,是相對模糊的,而對于生活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卻來自于日常生活。在獲得生存空間的安全感,物質生活、精神生活的幸福感之后,民眾才能認同共同體內的精神。在這里,對共同體的建構與民眾日常生活緊密關聯,包括他們所依賴的生存空間、社會交往、社區關系、觀念系統、價值體系等。通過在這些維度上完成對共有家園的認同,民眾才能獲得實在的共同體認同,而非對共同體的空洞想象。通過參與式觀察進入民眾的生活層面,是影視人類學學科研究的重要途徑。它所研究的對象也與民眾“日用而不覺”的地方性知識密切相關,即觀照群體的內部文化邏輯。總而言之,共同體敘事的影視人類學實踐,重在觀察日常生活與傳統的流變和恢復日常性,而非建構故事的“奇觀性”。
影視人類學視野中的共同體敘事,需要觀照當地主體與關系的多元性。關系的多元性,實際上應成為影視人類學研究最核心的關注點。所謂關系,不只是個體之間的關系,也包括同一區域各群體間內聚型的關系。關系建構涉及知識與文化的交換,所以關于多元關系的討論必須涉及傳播。傳統傳播學傾向于關注傳播者的主體性與受眾接受信息的主體性,而影視人類學更為強調研究對象自我表達的主體性。通過影視人類學描述當地主體與關系的多元性,對于建構共同體敘事,對于描述群體間交往交流交融、多維鑄牢共同體意識,具有不可代替的價值。所以,在影視人類學研究中重現區域內不同主體、群體的主體性,需要充分理解當地的觀念系統與世界觀、社會交往規則等。
建構共同體敘事的影視人類學學科,需要充分運用優秀傳統文化的寶貴資源,總結概括文化形象與關鍵符號,這是理解本土知識體系的關鍵。普里查德曾指出:“正如每一位有經驗的田野工作者所知,社會人類學田野工作中最困難的任務是確定若干關鍵詞的含義,整個調查的成功取決于對這些關鍵詞的理解。”通過調查確定具有關鍵文化意義的文化符號,以及理解人與空間、時間的關系,具有重要當代意義,也是影視人類學學科視聽語言層面不可或缺的敘事手段。
在實踐中塑就共同體敘事
在實踐中,影視人類學的媒介是人,而不是機器,這點是AI無可取代的。在傳播學領域中,麥克盧漢曾經提出“媒介即訊息”的經典論斷,但放到影視人類學領域則很難成立。在影視人類學者的田野現場,媒介即人,攝影機即為“在場的行動者”。這里涉及的“媒介”超越了傳播學范疇,也存在于其他社會科學學科之中,包括哲學、心理學、社會學、人類學等,“共同體敘事”由此獲得相對廣闊的學術視野。就此而言,影視人類學視野中的共同體敘事更具備具身性,涉及體驗、生活世界的觀念;在方法上也會涉及多學科、多維度、多方法的介入。
共同體敘事的影視人類學實踐,需要影視人類學工作者具備明晰的文化解釋力。在描繪涉及關系性的問題時,比如在描述個體與村落之間的關系、貿易者之間關系時,需要追問關系的形成過程、背景知識以及由內部文化邏輯支撐的敘事。比如,某些地區口口相傳的貿易規則,是以雇傭關系、互相溝通獲益等關乎生存的底層邏輯作為支撐,如果難以獲益,共同體則難以建立。在共同需求、共同市場下,當地人將所有的生活包容在共有家園活動之中,安全感、利益的獲得使共同敘事自然形成。影視人類學工作者需要解釋清楚其中的內部邏輯,具備跨文化的翻譯能力,將自發形成的規則、相互關系都解釋清楚。就此而言,跨文化的解釋力是影視人類學的基本功與學科著力點。
共同體敘事的影視人類學實踐,在描述區域內各層主體的相互關系并建構共同體敘事時,需要著重描繪共同性的關鍵符號。在描述區域內關系時,應強調發現共同的價值,或通過研究共同市場、文化圈,或通過共同的價值鏈條、共同信念,或通過共同水源。形成共同體的前提在于相關人群有共同的底層邏輯,基于共同生存需求,互惠互利。該關鍵符號/資源/實體不被任何個人單獨占有,是群體賴以生存的重要精神、物質、文化資源支撐。在這些因素的支持下,敘事體系隨之形成,如某些地區關于水源的傳說。當地人依據共同水源的存在,逐漸建立起神圣化的源頭敘事。由此,該符號發揮了維護秩序的重要功能。借此共有資源建構的敘事體系,可凝聚族群,聯結人心,整合社區。
影視人類學學者構建共同體敘事的學科路徑,首先在于長期的田野調查,同時要具備“兩個體系”的知識,以及理性的分析闡述比較能力,與進入地方社區關鍵體系的能力。若不具備長時間的參與式觀察、對地方知識的深切理解與體驗、理性的分析闡述比較能力,研究者在進入田野點之后很難作出清晰精準的文化解釋。影視人類學實踐除了描述現象,重點還在于闡釋文化。因為,影像化的方式可深度描述重點,揭示現象背后的文化邏輯與社會秩序。而描述文化邏輯,實際上是論證清晰、有理有據地回答“為什么能形成共同體”或“共同體如何存在”的問題。
影視人類學共同體敘事的建構,需要尊重地方性知識。從地方生活經驗和社會交往中關注當地的自我敘事,并重點探究相對完整、生動的共同體敘事的形成過程。觀照生活中自發生長、建構出當地共同觀念、展示美好生活與對真善美的追求,更容易達到“有形有感有效”。總而言之,通過共同體的觀念加強凝聚力,通過多層次的認同交織共生,需要多元的敘事與影視人類學者的在場。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學與人類學研究所、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基地助理研究員)
關鍵詞:影視人類學共同體;中華優秀傳統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