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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術研究

        關注方言語音問題 推進語音學研究

         日期:2021-04-20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中國社會科學報

          作為語言學的一門重要分支學科,語音學通過儀器設備來獲取語音產出、語音傳播和語音感知等方面的實驗數據,然后在此基礎上分析考察人類語言的發音機制、語音聲學特性和語音知覺模式等一系列問題,內容涉及發音語音學、聲學語音學和聽覺語音學等多個研究領域。語音學具有鮮明的交叉學科性質,與方言學、音系學的關系較為密切,與生理學、聲學、心理學等也有著一定關聯,其研究成果對于語言調查與研究、語言教學與評測、語言矯治與康復、人機對話與交互等都有著重要的應用價值。

          在方言語音研究中成長 

          語音學在我國發端于方言語音實驗研究工作,至今已有近百年的歷史,向前可以追溯至20世紀20年代初。趙元任、劉復、羅常培和王力等學者都非常重視方言語音實驗研究工作,強調“解決積疑,可資實驗以補聽官之缺”,并在研究方言語音時帶頭身體力行。

          那一時期方言語音實驗研究蔚然成風,發表了一批結合語音實驗數據的方言聲調研究成果。這些著述為方言語音研究,特別是方言聲調研究工作,引入了實驗分析的新方法,建立并形成了研究方言聲調的新范式。趙元任當年提出的五度標調法,至今仍被方言學界和語音學界廣泛使用。

          雖然萌芽于方言語音研究,并且在方言聲調研究中取得了諸多重要成果,但語音實驗研究卻未能在方言領域落地生根,而是逐漸從方言研究中獨立了出來,慢慢發展成為今天的(實驗)語音學。若要追根溯源的話,那一時期的方言語音實驗研究為我國(實驗)語音學的創建提供了兩個重要源頭:一是劉復回國后在北京大學建立的“語音樂律實驗室”,該實驗室后來由羅常培領導;二是吳宗濟在南京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語音實驗室擔任研究助理,跟隨趙元任開展的語音學研究。羅常培后來擔任中國科學院語言研究所所長,在“語音樂律實驗室”的基礎上組建了語音實驗小組,并于1956年將吳宗濟調入語言研究所開展語音實驗研究工作,使得這兩個源頭合到了一起,語音學研究才逐漸步入正軌。

          在方言語音研究中壯大 

          自20世紀90年代末以來,隨著計算機技術、數字信號處理以及數據統計分析等技術的發展,特別是在Praat、MatLab、SPSS等軟件的推動下,研究人員采集和分析語音聲學數據的門檻已基本被破除,不僅能夠自行構建較大規模的語音語料庫并在此基礎上開展語音聲學數據的采集工作,還可以利用各種統計軟件甚至深度學習的方法開展語音聲學數據的分析和建模工作。語音聲學研究由此徹底擺脫了硬件依賴,普通科研人員開展語音實驗研究已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這種改變必將深刻推動語音學的發展進程。

          而在此之前很長一段時間,開展語音實驗研究一直存在著較高的準入門檻,采集實驗數據需要有專門的儀器設備,分析實驗數據需要有專門的測算方法。不管是做發音生理研究,還是做語音聲學研究,都離不開實驗數據的采集和分析,都需要使用到一定的儀器設備。就拿語音聲學研究來說,因為長期依賴于浪紋計和語圖儀等儀器設備,導致國內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家科研機構才能開展相關研究工作,一般科研人員很難接觸到這些儀器設備,更別說使用這些儀器設備了。另外,即便有了語圖儀這類專業的儀器設備,也不能直接獲得語音的音高數據、共振峰數據等聲學參數,仍然需要研究人員通過手工去提取、測算和分析,而這些過程不僅費時費力,而且極其復雜,掌握起來存在一定難度。受這些因素的影響,語音學那些年在國內的發展極為緩慢,人才隊伍規模相對較小。到20世紀八九十年代,國內從事語音實驗研究工作的只有吳宗濟、林燾、鮑懷翹、林茂燦、曹劍芬、沈炯、石鋒等為數不多的幾位學者。在此條件下,大家只能集中力量優先研究普通話的語音問題,對方言語音的研究自然就會少一些。

          現在有了Praat這類語音分析軟件,語音聲學數據的提取、測算和分析都可以在個人電腦上完成,難度自然是降低了不少,但對于任何一款專業軟件來說,都會存在一定的使用門檻,要想全面掌握其功能和用法還是需要花費一番功夫的。當下應積極推廣語音實驗研究的技術和方法,并努力降低語音數據提取、測算和分析的難度,讓更多學者愿意并能夠輕松自如地使用起來。與語音學界相比,方言研究領域的人才隊伍規模宏大,而且多多少少都會涉及語音研究問題,因此應有針對性地加大語音實驗技術和方法在方言研究領域的推廣力度,讓廣大方言研究者看到語音實驗在方言語音研究中的價值,并成為語音實驗研究的擁護者和主力軍。

          在方言語音研究中突破 

          雖然脫胎于方言語音實驗研究,但語音實驗這種研究方法在方言領域至今仍未產生深刻影響。除了前文所述的技術設備等制約因素,可能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即語音實驗結果并不能直接回答方言研究者所關心的語音分類和音值描寫問題。舉例來說,在做聲調音高特征分析時,實驗者通常還是依靠聽音記音這種傳統方式來確定各個例字的聲調類別或者采用別人的記音結果,然后在此基礎上去分析各類聲調的音高、時長等聲學特征,得到的調值分析結果又往往會和聽辨記音結果存在一定出入,而且不同實驗由于采樣數據和分析方法的不同,調值分析結果之間也可能會出現不一致。這類語音實驗研究,并不能給方言研究者太多助力,因為對于方言語音系統研究來說,首先是要解決語音分類問題,如確定一個方言有多少個聲母、韻母和聲調等,其次才是音值的描寫問題。實際上,即便對于音值的分析和描寫,語音實驗研究能夠提供的助益也是極其有限的,如輔音的發音部位很難通過其聲學線索來加以確定,元音的前化、后化、高化、低化、央化等發音變化也很難依靠聲學數據來加以確定,即便是鼻化元音和卷舌元音也不能純粹依靠聲學數據來加以確定。因此,語言實驗研究在面對方言時,應注意以下幾個方面問題。

          一是創新語音實驗研究的方式方法。除了語音聲學研究之外,還要善于利用聽辨感知實驗和發音生理實驗來研究兩個音的異同與兩個音之間的區分線索及其發音差異。在對各類語音聲學參數進行統計分析時,除了采取均值分析、方差分析,還可以做一做判別分析、聚類分析以及數據建模等方面的工作,看看語音數據能否支持前期的分類結果,及其能否為語音分類多提供一些聲學數據上的支撐。

          二是注重跨方言的語音對比研究。在聽音記音時,不同學者所采取的標準可能會不太一致,有人可能會稍微嚴一點,有人可能會稍微寬一點,記音結果有時差異甚大,導致不同方言點、不同學者之間的記音數據很難直接放在一起進行有效的對比分析。而從客觀的語音聲學數據出發,開展跨方言的語音對比研究,建立語音聲學模型,并在此基礎上測算方言之間的語音相似度和距離,進而考察方言的語音演變規律,可以推動語音實驗研究與方言研究的深度融合。

          三是注重后詞匯系統的語調韻律特征研究。目前大多數方言研究只關注字詞層面的聲韻調和連讀變調等內容,對語句層面的語調韻律特征鮮有涉及。而語調韻律特征系統具有鮮明的方言特色,應著手構建一套跨方言的大規模語音數據庫,并在此基礎上考察方言的語調韻律特征,對之進行系統而全面的分析和描寫,從而建立起統一而完備的語調韻律分析框架。目前這方面幾乎還是一片空白,類型學研究在這方面將大有可為,而且能夠凸顯出語音實驗研究的價值。

          四是注重從智能語音技術發展的角度研究方言語音。要讓智能語音技術不僅能夠聽懂普通話,還能聽懂地方普通話和各種主要方言,這自然離不開方言語音研究,離不開方言發音詞典建設,特別是漢語通用詞匯的方言語音描寫工作,其中涉及連讀變調、輕聲、兒化等一系列語音問題。另外,還應積極借助智能語音技術推進方言語音研究,如采用合成驗證的方式來檢驗和改進各項語音研究成果。

          五是注重從語音習得和教學的角度去研究方言語音。不同方言區學習者在學習普通話、英語等語言時都有著不同的學習難點和發音偏誤問題,這與學習者的母語語音系統之間存在一定的關聯性。

          總之,語音學研究應自我突破,多關注方言語音問題,并通過合適的角度融入方言語音研究中,真正發揮出語音實驗這種研究方法在方言研究中的獨特價值,爭取在方言研究領域取得共鳴,并在研究方言語音問題的過程中不斷發展壯大。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