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文化中的“軍魂”基因
日期：2023-10-31 來源：深圳特區報
作為特區最早的建設者，基建工程兵在深圳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全國“第一”。圖為以基建工程兵為建設主力的深圳國貿大廈封頂（1984年9月）。江式高 攝
■ 王京生
提要
“腳踏實地、埋頭苦干”的“軍魂”讓深圳這座城市信奉“實踐”，出產“實干”，使“務實”成為深圳人對時代變化做出的最強回應。務實讓深圳在不斷創造奇跡的踏實步伐中，實現了從邊陲小鎮到現代化國際大都市的精彩蝶變?！澳_踏實地、埋頭苦干”的“軍魂”帶給深圳的不僅僅是強大的物質力量與制度力量，更有無窮的觀念的力量、精神的力量和文化的力量。
基建工程兵在深圳的拓荒歷史已經與深圳這座城市融合，難以分開，那些他們親手建造的無數高樓大廈和寬廣街道已成為他們奮斗的記錄和豐碑。隨著時代的發展，基建工程兵們雖已經老去，但我們應該永遠向他們致敬。他們身上的“軍魂”已融入了深圳這座城市文化的基因之中，并將在城市的發展中持續綻放出奪目的光彩。
三天一層樓的“深圳速度”是誰創造的？當年深圳“殺出一條血路”的重要力量來自哪里？這些東西，看似偶然絕非偶然，正是他們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今日深圳城市精氣神的一支獨特力量，那就是深圳文化中的“軍魂”。
一、軍魂鍛造拓荒牛精神
軍隊在人類歷史的演進中從來就是文化流動的最重要推動者之一，古今中外概莫能外。深圳之所以能夠創造工業化、城市化和現代化的奇跡，在短短幾十年里從一個邊陲小鎮快速發展為全球一線城市，其中一個重要因素是深圳經濟特區建立之初就注入了“軍魂”。
1979年9月，按照國務院、中央軍委的命令，中國人民解放軍基建工程兵冶金系統調集五個建制連共1041人組成先遣團，從鞍山市來到深圳，同年三十六支隊兩個連從湖南郴州奔赴深圳加入先遣隊，拉開了基建工程兵建設深圳經濟特區的序幕。為了加強特區基建力量、加快建設步伐，1982年10月5日，國務院、中央軍委批準基建工程兵和廣東省人民政府《關于調基建工程兵二萬人到深圳市執行任務并改編為企業的請示》，決定基建工程兵2萬人于1983年底前在深圳就地轉業，改編為深圳市屬建筑施工企業的職工。2萬名基建工程兵脫下軍裝，成為深圳市建筑施工隊伍的生力軍。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中國軍人，這支不畏艱險、不斷創造奇跡的力量，在中國人民解放軍“軍魂”的影響下為深圳的城市建設注入了強勁的動能，也為深圳這座移民之城的文化氣質注入了軍人的血性?！败娀辍彼懺斓哪_踏實地、埋頭苦干、敢闖敢試、敢為人先的“拓荒?！本瘢钌畹厝谌氩㈢澘塘松钲谖幕幕蜃V系。
二、“腳踏實地、埋頭苦干”成為特區精神的基本內涵
腳踏實地、埋頭苦干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革命精神在和平年代的直接體現，是“軍魂”在特區建設中的重要表達，是“軍魂”所凝練的“拓荒?！本竦幕A架構和底層邏輯。基建工程兵是特區建設的拓荒牛，“拓荒?！钡皖^拱背，重心向前，埋頭苦干，奮力開拓，堅忍不拔，粗獷雄偉，有一股不服輸的倔，它吃苦耐勞，肯干實干，不空談，重行動，是實干精神的精彩寫照。
經濟特區建立之初，深圳大部分地區都是荒山野嶺，雜草叢生。基建工程兵們用竹子搭建簡易竹棚作為臨時住所，旁邊就是坑坑洼洼的泥地，遠處是不見人煙的山包。夏天天氣酷熱，蚊蟲蛇蟻肆虐，淡水資源缺乏。1983年的一場12級臺風，將官兵們的竹棚連同被蓋、鍋盆、碗筷全都卷上了天。當時深圳物資供應不足，施工工具缺乏，大家只能輪換使用，晝夜倒班趕工期；抽水機不夠用，就用洗臉盆接力排水；施工材料運輸跟不上，沒有大型機械就依靠手提肩扛；沒有混凝土攪拌機，就人力攪拌。
正是在這種埋頭苦干精神的引導下，基建工程兵移山填海、拓荒造城，為深圳后來的大規模建設創造了條件，打下了基礎。在早期的深圳經濟特區建設過程中，基建工程兵承擔了三分之一的施工任務。從1982年至1995年間，深圳每五個大廈就有一個是由基建工程兵來完成的?；üこ瘫鴱臒o到有，建設了深圳市的第一座高層建筑電子大廈、深圳第一幢高檔酒樓泮溪酒家、深圳第一座大型商場友誼商場，以及深圳市委市政府辦公大樓、深南大道、文錦渡口岸停車場等多個重要工程項目，同時基建工程兵修建的基礎生活設施，為后來全國人才來深建設提供了良好的基礎保障。
腳踏實地、埋頭苦干精神四十多年來不斷賡續傳承，創造著新的輝煌。據不完全統計，這支隊伍在深圳建成了高層、超高層建筑上千棟，參加建設的項目主要包括：福田中心區、深圳灣等片區以及深圳機場、皇崗口岸保稅區等移山填海項目；深南大道、北環大道、大運會場館、中心書城、人民醫院等市政工程，以及眾多居民小區和商業辦公樓等的建設。如今，國貿大廈、電子大廈、友誼商場、深圳音樂廳等地標建筑，猶如一座座豐碑聳立在特區的沃土上。
基建工程兵血液中流淌著的埋頭苦干的“軍魂”，一直深遠地影響著深圳這座城市的氣質。腳踏實地、埋頭苦干作為“拓荒?！本竦淖钪匾咨?，成為特區精神的基本內涵之一，也鍛造了深圳文化的務實品格，腳踏實地、注重實踐、不空談、不虛夸成為這座城市的重要文化特點。因為腳踏實地、埋頭苦干的精神，深圳經濟特區歷經姓“資”姓“社”、“特區特不特”的爭議，“深圳你被誰拋棄”的批評，深圳沒有陷于無謂的爭論、辯解。因為腳踏實地、埋頭苦干的精神，深圳堅持“空談誤國，實干興邦”，始終保持干事創業的執著，始終堅守“發展是硬道理”的理念，始終堅持做發展的實踐派。正是在腳踏實地、埋頭苦干中，深圳一直努力當好改革開放的“排頭兵”，創造“深圳速度”，創造“深圳效益”，創造“深圳質量”，不斷開創發展新局面。
“腳踏實地、埋頭苦干”的“軍魂”讓深圳這座城市信奉“實踐”，出產“實干”，使“務實”成為深圳人對時代變化做出的最強回應。務實讓深圳在不斷創造奇跡的踏實步伐中，實現了從邊陲小鎮到現代化國際大都市的精彩蝶變?！澳_踏實地、埋頭苦干”的“軍魂”帶給深圳的不僅僅是強大的物質力量與制度力量，更有無窮的觀念的力量、精神的力量和文化的力量。
三、“敢闖敢試、敢為人先”成為深圳最重要精神標識
拓荒牛不止于勤奮，更在于敢闖敢試，敢為人先。
作為特區最早的建設者，基建工程兵在深圳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全國“第一”。例如，根據記者采訪，曾經帶領戰友們建成了當時深圳的第一座高樓電子大廈的部隊副參謀長馬成禮，在隨部隊集體轉業后，到原深圳物業發展公司擔任總經理。他接手的第一個大型工程就是建設國貿大廈。馬成禮帶領著以原基建工程兵為骨干的深圳物業發展公司和中建三局一公司，率先采用滑模施工技術，共同創造舉世聞名的三天建成一層樓的中國建筑史上的新紀錄。從此，“三天一層樓”口號開始享譽中外，國貿大廈成為“深圳速度”的起點。不僅如此，馬成禮等大廈建設領導小組成員還大膽創新，在大廈已經挖好基坑的情況下，提出必須做到30年不落后的設想，把原設計38層改為53層，并增加旋轉餐廳、直升機停機坪、可抗擊12級強臺風的防彈玻璃以及觀光電梯等一系列現代化設施，這在國內都沒有先例，引起轟動。
支撐著基建工程兵創造一個又一個全國第一的“軍魂”，就是敢闖敢試、敢為人先的精神。
“敢闖敢試、敢為人先”是對經濟特區建立以來深圳所創造的無數個“全國第一”甚至“世界第一”的最通俗、最經典的表述，其中包含的精神內核主要有兩個：一是“敢為天下先”。具體來說，就是敢于突破舊的觀念、打破舊的體制，不斷創造新觀念、建立新體制的精神，既有“殺出一條血路來”的氣魄，又有甘當“試驗場”的擔當。二是“改革創新”的精神?！案母铩备鼈戎赜谛袆?，無論是突破舊體制的單項改革，還是構建新體制的配套改革，都意味著“不破不立”；“創新”是“改革”的延續與深化，無論是觀念創新、體制創新或制度創新，還是技術創新，都包含著開放的思維、實驗的精神、反思與不斷學習的能力。
“敢闖敢試、敢為人先”精神在深圳的跨越式發展中的作用，一方面體現在其為深圳提供了綿綿不絕的強大發展動力，讓深圳四十年來總是能先人一步，在激烈的城市競爭中處于有利地位；另一方面體現在其鑄造了這座城市的靈魂和最具標志性的精神特質，形成了這座城市作為經濟特區的最重要基因。正是因為“敢闖敢試、敢為人先”精神所引導的觀念變革和思想解放，深圳成為當代中國最具影響力的一線城市之一。
“敢闖敢試、敢為人先”已經成為深圳最重要的精神標識，深圳因“敢闖敢試”而生，因“敢為人先”而在。作為當代中國最大最典型的移民城市，深圳匯聚的正是一批又一批像基建工程兵一樣“敢闖敢試、敢為人先”的人，正是因為不安于現狀，胸懷夢想，追求新的人生，他們普遍具有“敢闖敢試”的集體記憶，深圳這座城市因而始終充滿“敢闖敢試”的青春活力，“敢闖敢試、敢為人先”融入了深圳的城市血脈，成就了深圳的社會風尚、城市面貌和市民素質。因為“敢闖敢試、敢為人先”，深圳成為“改革之城”“創新之城”“先鋒之城”?！案谊J敢試、敢為人先”正在建構成為深圳人的身份認同，“敢闖敢試、敢為人先”精神不息，深圳的創造力、生命力和青春活力不止?！案谊J敢試、敢為人先”精神是源頭活水，必將在深圳的未來發展中不斷發揚光大。
四、軍魂昭示著全力以赴奔向未來的精神
這種軍魂至今依然活躍，并顯示出威武不屈、埋頭苦干、所向披靡的堅強意志。
今天，一提及“拓荒牛”，人們就會想到深圳，就會想到深圳人骨子里的那股闖勁、沖勁、干勁與拼勁。這是一代又一代披荊斬棘、埋頭苦干的特區建設者們，以自身的實踐與奉獻鑄就的城市形象標識和城市精神基因。而作為深圳經濟特區第一代拓荒者、闖關者、創業者的基建工程兵，無疑是拓荒牛的最生動代表。
正是基建工程兵，兩個師兩萬官兵的部隊，為這個年輕的、剛誕生的城市，注入了軍魂。這支隊伍帶著鄧小平“殺出一條血路來”的殷殷囑咐來到深圳，血性是這支部隊與生俱來的稟賦?；赝麅扇f基建工程兵在深圳的艱辛歷程，目光所及之處，不僅僅是那些建成的廠房、宿舍、醫院、道路、摩天大廈，更在于他們將鐵一般的意志寫入了深圳的名字，為改革開放的起始階段，注入了奮斗意志和力量文化，就像一個嬰兒，當他站起來邁開人生第一步的時候，他的體內被注入了力量的基因，讓他在未來的道路上，無懼風雨、一路奔騰。
回看中華民族的發展史，每一個閃耀的年代，都是基于一種強有力文化的構建。從秦皇漢武到唐宗宋祖，只有強有力的文化才能護佑國運昌盛、民族興旺。在生生不息的民族征途中，力量的基因，總是在一些關鍵時刻被喚醒，催生了不同年代的燦爛文明。兩萬基建工程兵，每一個看上去平凡的身影，之所以被載入了非凡史冊，是因為他們將軍魂和力量，注入到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腳步里。
四十余年時光荏苒，兩萬基建工程兵的傳說，還在深圳這片大地上繼續演繹，他們一直在變化中成長，在挑戰中變得強大。城市不老，故事賡續，兩萬基建工程兵，不僅是城市的歷史，也是這座城市重要的精神源泉。一切都將成為歷史，但城市永存。浩蕩的永不回頭的江河，挺拔的直指藍天的白楊，都昭示著全力以赴奔向未來的精神。拓荒者走出的道路，永遠指向光明的前程。軍魂永存！
伴隨著文化的流動和深圳文化的不斷熔鑄與豐富，這種充滿血性和勇敢力量的“軍魂”，為深圳“殺出一條血路”賦予了精神力量，成為“深圳精神”的重要組成部分。而這“軍魂”一旦形成，就敢于向困難亮劍，并所向披靡。
回顧歷史，無論是戰爭年代還是和平年代，中國共產黨指揮下的人民軍隊總是以充滿血性的力量，推動著革命和社會的發展。特別是在那些永載史冊的重大歷史轉折關頭，以及備受矚目的重大考驗面前，中國軍人都以其英雄壯舉，詮釋著充滿血性和活力的精神力量對國家繁榮昌盛的重要作用。在民族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中國軍人總是銜命出征，沖在戰斗激烈的最前沿，并以敢于同一切強敵一決高下的決心與勇氣，贏得看似不可能的勝利。即使是和平建設時期，每一次執行急難險重任務，也許都與危險乃至死神結伴同行，但從未辜負黨和人民的期待。所有這一切，都生動體現了包括基建工程兵在內的人民軍隊強烈的使命擔當，忠勇果敢、敢闖敢試、不怕犧牲的血性精神，永不服輸的奮斗精神，它一旦與市場經濟的大潮結合起來，就迸發出巨大的能量。
正因為基建工程兵的出場，深圳的文化既是移民文化，又同時具有人民軍隊的血性品質。軍魂對深圳這座城市的貢獻，在于其殺出一條血路的勇氣，敢為天下先的觀念和膽識，在于其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追求成功追求卓越的精神，在于其服從命令服務大局的思維。
再過幾十年，我們一定會驚嘆，深圳萬象更新，正如幾十年前我們無法想象這座城市今天的面貌。深圳的歷史將無可辯駁地證明，這座城市崛起的最初幾十年是永遠不會磨滅的光榮歲月。拓荒者一批一批地到來，把他們的痛苦與希望，迷惘與尊嚴，深植在這里。有的永遠掩埋地下，甚至連他們的墓碑都沒有，更多的則是鮮花般怒放，長成了綠蔭如屏的大樹、拔地而起的高樓，化作永遠守護這座城市的精神和意志。當我們欣賞那些移民所創造的奇跡的時候，我們不但贊嘆那經濟的高度繁榮，也以欽佩的目光注視它所結出的文化智慧之果。英雄們會老去，但精神卻永存?；üこ瘫谏钲诘耐鼗臍v史已經與深圳這座城市融合，難以分開，那些他們親手建造的高樓大廈和寬廣街道已成為他們奮斗的記錄和豐碑。隨著時代的發展，基建工程兵們雖已經老去，但我們應該永遠向他們致敬。他們身上的“軍魂”已融入了深圳這座城市文化的基因之中，并將在城市的發展中持續綻放出奪目的光彩。